麦满权：用供应链来看这波缺货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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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满权博士有30年半导体行业的丰富经验，专研半导体产业的分销渠道。针对这波缺货潮，他会一连三篇，从供应链、需求链和价值链三个角度来详细解读。本文是第一篇关于供应链。

印光法师：“菩萨畏因，众生畏果。”

这几个月几乎每天的新闻媒体和朋友圈分享都流传着半导体缺货。为什么缺货？因为芯片不够。为什么芯片不够？因为产能不够。为什么产能不够？因为设备不够。为什么设备不够？因为贸易战。真的吗？

我们看到的公众信息，好像大部分都是一群专家，用一个“果”，去解释另一个“果”，因果，因果，那“因”呢？

要是这群专家能够在一年前“准确”地分析和预测现在的缺货潮，建议提升库存和增加产能，我们很多前线的同业就不用像现在这样那么折腾地去找货源了。从投资的角度看，世卫在去年一月底宣布新型冠状病毒疫情为国际关注的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当时的比特币价格约为九千美元，现在是五万美元左右，升了四倍，厉害吧。但最近，一些行业朋友分享，个别单片机(MCU)的价格翻了几十倍，简直“牛逼”！不知道有没有专家在去年买进些单片机作投资用途。

那也容许我在这里做一秒钟的专家，我信心满满地预测，绝对不会错的，现在的缺货潮，一定会完结，由卖家市场变回买家市场，但过一阵子，缺货潮又会再现，变回卖家市场。其实这是过去几十年半导体行业不变的盛衰周期，问题只在于时间点和幅度。下一篇文章，需求链篇，我会用多角度的数据去解释。

在这专栏，我会一连三篇，从不同的角度，供应链，需求链和价值链，分享我的一些看法。我的观点不一定完全正确，其实错的机会很高，读者们也会有你们的体会和经验，愿闻其详，互相分享，相互学习。

供应链 需求链 = 价值链

最近有一篇文章，用长鞭效应(Bullwhip Effect)(注意，我认为翻译为“长鞭”更合适，不是原文的“牛”)，用来解释现在的缺货潮。这理论是杰·福雷斯特(Jay Wright Forrester)早于1961年在其《工业动力学》(Industrial Dynamics)一书中提出的。这个概念没有错，非常容易理解，但有一个不完善的假设，没有把行业积累的经验放在其中。

 

最近我的工作除了应接不暇地跟客户接触以外，当然被追货的居多，我和我的团队，根据过往的经验，把精力都用在厘定方案，为未来作好准备，希望能够在市场调整时，达到一个软着陆(soft landing)，持续增长。这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是为现在炽热的市场泼冷水，而是希望大家不要忘记，一年前的今天，客户订单不见了，库存一大堆，大家都心急如焚。当然现在我们每个人都是事后孔明的专家了，后悔去年没有前瞻进取地把库存提高，反而是减少。

 

如上所述，我们都知道市场是一定会有调整的，相信其他同业，凭着累积的经验，对自身的商业盘算、生产规划等也会作出相应的考虑。这样的话，对需求预测作出适当的调整，长鞭效应便不能充分地解释我们现在的状况了。

 

既然这第一篇是用供应链来看这波缺货潮，我不得不承认半导体供应链存在的结构性挑战，如高资本投资和高技术门坎、长生产周期、和复杂的生态圈(原厂，OEM，EMSI和代理商)。这些因素很大程度上局限了半导体供应链对需求的弹性，在正常的情况下，在生态圈和渠道中的库存便能发挥缓冲的作用。

 

我建议可以回到传统的宏观经济学。什么是传统？什么是不传统？最近二、三十年，特别是一些欧美经济体系，常用货币政策，如印钞票，影响经济活动的方向和力度，这就不太传统了。回到最传统的宏观经济学作起点，需求曲线(demand curve)，供给曲线(supply curve)，这就很传统了。价格(price)对这两曲线有很大的影响作用。理论上，需求大于供应时，价格上升，压制需求曲线，但鼓励投资提升供给曲线，达致市场平衡；反之，需求小于供应时，价格下降，增加需求，缩小和供应曲线的差距，亦达致市场平衡。

但我们都知道世界并没有那么完美，需求和供给曲线永远都有时间差和差距，在学术的层面，这是库存的转变，或库存管理(inventory management)。简单而言，生意不好的时候，减少库存；生意好的时候，或对前景满有信心的时候，增加库存。这是不用MBA毕业也能明白的简单道理。

 

回到我们的现实世界，去年的情况，生意不好，太多不稳定性因素，我们生态圈的大部份成员都减少消耗，减少产能，减少库存，减少投资，持盈保泰。但当大家都发现我们的电子和半导体行业有部份生意没有想象中那么差的时候，如医疗、保健、服务器、计算机和各式各样支持在家工作和学习的应用。试想像一下，只是体温探测仪的强大需求，就不知道消耗了多少单片机了。

 

在以往比较正常的情况下，各原厂只需要适当地增加产能，把各渠道的库存补回就是了。但在新冠肺炎疫情的不正常情况下，各原厂的供应链和生产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如封关、各种运输限制等情况。当下的需求也不能够满足，更不用说怎样把整个生态圈中的库存提高，回到正常和安全的水平。

 

相比以前的缺货潮，比较微观的观察，更能看到不一样的情况。在以往的缺货潮，客户会先下单，要求代理商把库存先留下来，当整个配套(bills of materials)完整时，才拉进自己的货仓，之后生产。但最近的情况非常不同，即使配套不完整，只要找到任何的元器件，客户还是会先把找到的库存先拉进自己的货仓。很不理性？很疯狂吗？绝对不是。为什么？这只是像我们去年抢购口罩，抢购消毒洗手液的缩影：恐慌性抛售的相反面 - 恐慌性抢购(panic buying)。当然还有因为元器件价格的上升，把库存拉进自己的货仓，先把成本锁定，说不定有一天把库存卖出市场，还能多赚一笔。

 

但这也为未来产生另一个问题和不明朗因素，有元器件，没有主芯片或单片机，还是不能生产，多余的元器件，最终还是会放回市场的。回到我们之前提到的需求和供给曲线，这些回流的元器件库存，会推高供给曲线，整个的需求和供应平衡，都会受到影响。

 

半导体已变成我们生活的必需品，无论短、中、长期而言，对它的需求只会日益增长。但从经济学和商业角度，半导体厂商也不会不合理地和非理性地把供应链无止境地往上提升。

先总结一下，这次缺货潮的“因”，当然是供求失衡所致，但不能一言以蔽之，简单地归咎于产能不足够。生态圈整体的需求预测和库存管理，以及新冠肺炎对各供应链的负面影响，也加深了这次缺货潮的严重性。所以，这不仅是供应链的问题，还要加上需求链，作整体考虑。

麦满权博士有30年半导体行业的丰富经验，专研半导体产业的分销渠道。他不仅是工商管理博士，还持有2个学士和3个硕士学位。另外，他是英国特许市务学会Chartered Marketer，及香港董事学会资深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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