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绚丽的烟火

或许我们不能判断某个深度学习算法究竟将效率提升了100倍还是10倍，但可以从其他的已成事实去分析，比如异常的财务数据，不合理的供应链状况，以及数年如一日的PPT造芯片。揪住这些蛛丝马迹，也许会有一天豁然开朗：原来如此。刚跨入媒体行时，我觉得自己位于一个大时代的起点。当时，在博客上写到：从2015年开始今后的十年，随着越来越多的系统厂商由中国主导，将来会倒逼产业上游出现领先世界的企业，从而带领中国半导体产业规模超越韩国，引领亚洲。对中国市场而言，这的确是一个大时代。但这几年产业变化之猛烈，远远超出我当时的朴素设想。在2014年底，难以想象其后两年产业并购金额持续维持在千亿美元级别，难以想象英特尔老大的位置会在3年内被超越，难以想象中国产线一年可以开工十几条，难以想象一家公司可以在半导体上一年砸入200亿美元以上，难以想象合资与独立研发会引起“皇协军”之争，难以想象搅动半导体供应链主要因素之一的会是数字加密货币应用（比特币挖矿）。

在2014年底，大基金刚刚出台时，曾经有一个讨论，即大基金对国内半导体公司的扶持，是否会使其借助国家资本打价格战，从而引发低质竞争，重蹈光伏覆辙。我对这个话题当时的评论是：假如中国半导体产业有光伏产业在全球的地位，主管领导恐怕做梦都会笑醒。

事实上，已经有不少媒体从批判性的角度来看这波半导体产业发展中无序与疯狂的部分。设计公司数量一年几乎翻倍，不管是否有基础都喊出投入几十亿上12寸线，而几个有国际背景的工程团队被不同的掮客在各地运作，有些厂商做出吞吐天地的姿势着实吓住了“友邦人士”，引起“友邦人士”警惕，最后反而束缚了自己的手脚。

每个产业的快速发展，都会造成一定的泡沫，相比一度资本市场无人问津，现在的半导体从业者无疑是赶上了好时代。作为曾经的从业者，现在的观察者，我也乐于见到产业的活跃，而不是沉寂。

不过，就像有人在杨琳桦《”汉芯“造假事件调查手记》下的留言：

当事人博弈领导好大喜功心理。另一个侧面反映了学术在政治层面之下，应政治需要；政治，即权利游戏高于一切的心理。也难怪，这是人类自有社会合作与竞争以来一贯发生的现象。

当发展半导体产业成为政治正确之后，自然有人假其之名招摇撞骗，这不是政策的问题，而是资本逐利的必然结果。产业发展到现在，无论是政府主管者，还是媒体行研，有时候难以根据从业者的讲述判断某一项目究竟只是为了圈钱，还是突破性技术。熔断（meltdown）和幽灵（spectre）究竟是否只影响英特尔处理器？指纹识别被破解到底是设计问题，还是夸大其词？这些问题被爆出的开始，媒体是很难做判断的，正如杨琳桦所说：

这是一个百年难遇的奇案。首先，这系列报道已不是事件性新闻报道，在局势随时可能变化情况下，新闻报道本身可能带来力量博弈的变化，从而影响形势的发展变化；其次，没有任何一个新闻媒体可以充当技术真伪的鉴定者，在这条道路受阻后，从财务商业信息着手成为推进整个调查的重要一环。

作为商业社会的产物，行业媒体很容易被各种势力左右，而技术壁垒不断上涨又让媒体对行业进行监督越来越困难。但不能与不为是两回事，有了借口是否就一定要随波逐流？那又何必去做媒体？

或许我们不能判断某个深度学习算法究竟将效率提升了100倍还是10倍，但可以从其他的已成事实去分析，比如异常的财务数据，不合理的供应链状况，以及数年如一日的PPT造芯片。揪住这些蛛丝马迹，也许会有一天豁然开朗：原来如此。当然，没法靠媒体来驱散黑暗，它也怕黑，它最多只是一个烟火，再绚丽也只能照亮一瞬。